吾极方

要把所有的坑填上,加油加油

不如相恨(冷无,be)

这不过是一个矮小的坟冢,细弱的柳树依依低扶而过,也是不舍。
落花时节,花瓣裹挟冥钱,挣扎飘忽,最后仍是坠落在地上——舞不得。
生命都有自己的定律,到了一定的时间,枯萎死去不由自己。
脆弱的,可怜的。
同时也是可恶的。
是可恶的——已然死去了,还要空留他人在世间,痛苦辗转,茫然不能自持,郁郁伤情。
无情靠坐在碑前,两指搛起一整片还未燃烧尽的冥纸,将它慢慢搁在燃烧的火焰里。
火焰慢吞吞的,仿佛还在世间温存一般。
无情看这火焰,定定的,眼中空洞。
这样温吞的火焰,真是令人作呕!
眉头一拧,无情突然将一壶酒泼上去!
酒液使这火焰蒸腾开,热烈而狰狞。
——太过剧烈的燃烧,持续的时间也短促。
刹那的炽烈,永世流转?

这炽烈的模样,多像一个故人。
——一个可恶的人。
只是如今这位故人已经长眠在土里,无知无觉,再也不用理会世间险恶,再也不用受爱恨痴缠了。
自他去至今,无情第一次来看他的坟冢。
不是看他,只是看这土堆罢了。无情心中如是想,但喉中梗塞苦痛,好似咽下的泪要翻涌,但最终还是被压下去。
压下去,然后咳出鲜血。
无情看着这些血液,好像第一次看到鲜血似的,仔细研习,表情认真。
“我似乎都要将心咳出来了,”无情笑着对身边的陈日月说。
陈日月吃惊的捂着嘴,发不出声音。良久终于哀哀地哭着:”公子……“
你为何如此不顾惜自己——这话已经说不出。只是哭着,曾经的孩童都是青年了,如今期期艾艾的哭,仍让人不忍。
无情爱惜地摸着他的背:“多大了,还总是哭……”
说着,不知想起什么,突然停下来,手臂微微颤抖。

曾几何时,也有人用这样口气说话。
无情淡漠着看着眼前的坟冢,却又不可抑制的开始思念。
记忆中的容貌声音都已经模糊不堪。有一日,从梦中醒来,突然不知道这人的模样。又有一日,静坐时,猛然间想不出这人的声音,好像突然被剥离一般,令人措手不急。
就这样的,有关这人的一切,渐渐从心中脱离。所有的血肉都不见,刻骨的思念就显露出来——什么都消失了,唯有刻骨相思被岁月之刀愈刻愈深,愈深愈痛。力道几要将心脏刻穿,痛得欲死,日日叠加,让人生恨。
——入骨相思终成恨。

烧尽的纸灰呛得人想要流泪。
“我的扇子呢?什么也不曾画过的那一把。”无情蹙着眉头问道。
那扇子虽然是显粗糙了些,却不知道为什么很得自己喜欢。
——老而沉的扇骨,白绢的扇面,镶嵌的相思子。
相思子。
相思红豆,不相思?
陈日月小心翼翼的将扇子递给无情。
扇柄处得红豆鲜艳如初,扇面却已经松动了。
相思不愿改,物非人也非。
无情用手指在扇面上细细的描摹,一寸一寸。而后,一寸相思一寸。
早几年时,整夜里不能成眠,倒也不曾多梦见那人。如今安闲,夜里竟也不再发梦!唯是白日,恍惚中总能看到些许影像,然而再要细看,却又无踪迹可寻。
却是不爱了,这些幻象又因何来?并且至如今,还是如此折磨。
思来想去,原来还是爱的。
死去的人最是安稳,不再有思虑,无情无爱。而活下来的,就活该受煎熬,爱也罢,痛也罢,恨也罢,全付诸己身——再痛,再恨,生受着,以致眼泪也是一滴也没有了,唯有笑。笑却更痛。
与其相爱,不如相恨。
恨,也就不很痛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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